2018年6月8日,中國鋁業股份有限公司(中國鋁業或中鋁)所屬的中國鋁業香港有限公司與幾內亞政府在幾內亞首都科納克裏籤署博法(Boffa)鋁土礦項目礦業協議。
根據公告,博法項目礦區位於幾內亞博法省省會博法市東北部,擁有可利用資源儲量約爲17.5億噸,可持續開採長達60年,堪稱世界級的鋁土礦項目。項目將分爲礦山、港口、駁運三部分,建設總投資預計約7.06億美元。
這是上市公司中國鋁業近年來開展的首個海外礦業項目,被其定義爲走向國際化經營的重要裏程碑。然而,產業巨頭中鋁的加入,卻讓人們意識到,在幾內亞這個大西洋畔擁有全球最大鋁土礦儲量的非洲國度,早有來自中國的“鋁”客捷足先登。
大變局:中國“鋁”客下西洋
中國是全球第一大原鋁生產國,根據中國鋁業年報,2017 年全球原鋁產量約爲6,328 萬噸,中國原鋁產量約爲3,666 萬噸,佔全球產量的58%,按比例簡單推算,對鋁土礦的需求約爲1.75億噸,而據美國地質調查局數據,2017年中國鋁土礦產量僅有6800萬噸,雖然高居全球第二,但與巨大的需求相比仍有巨大缺口,對外依存度達到60%以上。此外,2017年底,中國鋁土礦保有儲量僅爲10億噸,僅佔全球儲量的3.33%,這意味着按照現有速率開採,我國國內鋁土礦資源保障年限不足15年。
總量上供需失衡只是我國鋁土礦原料供應的一個問題,另一個問題則與日漸嚴格的環保要求有關,國內的礦石以一水硬鋁石型爲主,品位低,只能採用高能耗的燒結法工藝生產氧化鋁,在開採和氧化鋁兩個環節都存在環保問題;而高品質進口礦多爲三水鋁石型高品位低硅 鋁土礦,可以採用工藝簡單、能耗更低的拜耳法生產,則規避了國內礦石的不足,因此,近年來新增氧化鋁產能多以進口原料爲基礎設計,索性把項目直接布局在港口,從而直接利用到港鋁土礦以及煤炭等原材料,大幅節約運輸成本。
根據安 泰 科的分析,目前全國擬投資新建的大型氧化鋁項目中,包括中鋁防城港氧化鋁項目、大連邈矣集團錦州港鋁業公司氧化鋁項目、博賽集團營口港氧化鋁項目、廣西投資集團北海氧化鋁項目等,選址均位於沿海港口,原料也將全部來自進口。上述項目規劃產能達到2000萬噸,相當於當前全國氧化鋁總產能的25%,這將進一步刺激進口鋁土礦需求。
在這種背景下,中國的鋁業巨頭們紛紛將保障海外原料供給作爲企業性命攸關的頭等任務。
與國內供應形勢發生變化的同時,國際上的供應也迎來了顛覆性的變化。傳統上中國進口鋁土礦主要來自“南洋”的澳大利亞、印尼、馬來西亞等國,2012年以來,印、馬等國鋁土礦原礦出口禁令,導致了中國需求的斷供。等米下鍋的中國鋁產業不得不將目光轉向更遠的西洋。
幾內亞:大西洋東岸的“地質奇跡”
六百多年前的1405年至1433年間,在明成祖永樂帝的支持下,三保太監鄭和率領二百四十多海船、二萬七千四百名船員的龐大船隊遠航,拜訪了三十餘個西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國家和地區,最遠到達了東非肯尼亞,這是人類當時世界上規模最大的遠洋航海項目。
今天,沿着鄭和下西洋的路,中國的“鋁”客繼續沿非洲大陸南下,繞過好望角進而北上,進入了現代意義上的“西洋”—大西洋,“鋁”途最終在西非國家幾內亞靠岸。
幾內亞全稱爲幾內亞共和國,位於非洲中部的西海岸,幾內亞灣以北,東南接科特迪瓦,南臨利比裏亞,西及塞拉利昂,北鄰幾內亞比紹、塞內加爾,北和東北與馬裏接壤。幾內亞的首都是港口城市科納克裏(Conakry)。作爲前法國殖民地,幾內亞文化受法國影響較深,官方語言是法語,而由於歷史原因,境內85%以上人口信奉伊斯蘭教。
幾內亞礦產資源異常豐富,素有“地質奇跡”之稱,礦產資源品種多,鋁礬土、鐵、黃金、金剛石等資源量位居全球一流,鎳、銅、鈷、石油等也儲量豐厚。
就本文的主角鋁土礦來說,根據美國地質調查局的數據,全球鋁土礦儲量約爲300億噸,其中幾內亞儲量佔74億噸,位居全球第一。
除了儲量驚人,幾內亞鋁土礦還具有礦脈埋藏淺,覆土層薄,甚至無需剝離表土即可露天出礦。礦石品位高,氧化鋁平均含量高達45-62%,二氧化硅含量低,僅爲1-3.5%。礦產貯藏集中,一般一個礦點都在幾百萬噸甚至幾十億噸左右,利於開發。
位於幾內亞國境西部的福裏亞(Fria)、金迪亞(Kindia)和博凱(Boké)3個地區被認爲是該國最好的鋁礬土礦區。特別是博凱地區的桑加雷迪(Sangarédi),含鋁量高達60%,硅含量不足1%,礦層平均厚度36米,質量和開採條件堪稱全球最佳。
先驅者:美俄鋁業巨頭與中國贏聯盟
幾內亞幾乎全部的收入都來自鋁土礦的出口,然而該國卻沒有獨立的礦業開發能力,在中國人到來之前,幾內亞鋁土礦開採被美鋁(Alcoa)、力拓加鋁(Rio Tinto Alcan)、俄鋁(UC Rasul)等國際鋁業巨頭組成的先驅者所佔據。
美鋁是全球最大的鋁土礦生產商,也是最早進入幾內亞的國際礦業公司。1963年,由美鋁主導並聯合加鋁和德國DADCO鋁業成立的Halco財團與幾內亞政府成立合資公司幾內亞鋁礬土公司(Compagnie des Bauxites de Guinée,縮寫爲CBG,Halco持股51%,幾內亞政府持股49%),專門開發桑加雷迪及其周邊地區的高品位鋁土礦,年產量高達1520萬噸,佔全球產量的5%,是全球最大的鋁土礦山。
CBG建有143公裏長鐵路專用線和專用的卡姆薩港(KAMSAR),將幾國的鋁土礦源源不斷出口國外。
俄羅斯聯合鋁業(俄鋁)成立於2000年,前身是國營的俄羅斯鋁業。在2015年被中國宏橋超越前,俄鋁一直是全球第一大原鋁生產商。2002年,俄鋁進入幾內亞並獲得了Friguia鋁土礦—氧化鋁綜合體,這也是幾內亞唯一一座氧化鋁廠,年處理鋁土礦能力210萬噸,但在2012年4月因尖銳的勞資對立和持續罷工原因關停。俄鋁在2002年還獲得了金迪亞(Kindia) 鋁土礦,生產一直延續至今,2017年生產鋁土礦310萬噸。
2014年,俄鋁開始在幾投資建設Dian Dian鋁土礦,該礦擁有儲量5.64億噸,氧化鋁品位高達60%,是一座極具潛力的優質鋁土礦;項目一期設計年產300萬噸,2021年底將擴產至600萬噸,初始計劃投資約爲2.16億美元。就在幾天前上周二(2018年6月19日),俄鋁宣布,江江鋁土礦第一期已建成投產;第二天(20日),俄鋁又宣布Friguia氧化鋁廠成功,一期年產65萬噸氧化鋁;二期完成後年產能將提高到100萬噸。據悉,俄鋁還與幾內亞政府探討了在2020年前後在該國建設電解鋁廠的方案。幾內亞成爲了這家今年以來飽受美國制裁之苦的鋁業巨頭爲數不多的亮點(關於美國對俄鋁的制裁,參見考拉礦業觀察往期文章)。
2015年以來,得益於全球第一大原鋁生產商中國宏橋參與的“贏聯盟”,幾內亞鋁土礦產量再度迎來飛速增長。2017年,幾內亞生產鋁土礦達到4500萬噸,佔全球總產量的近15%,同比勁增43%,一舉超越了巴西,僅排在澳大利亞和中國之後,位居全球第三。
中國宏橋“贏聯盟”的“土”辦法
2014年起,由中國宏橋股份有限公司攜手新加坡韋立國際集團(韋立,Winning International Group)、中國煙臺港集團和幾內亞國際礦業供應公司(United Mining Supply International,UMS),組成了三國四方的“贏聯盟”,在幾內亞鋁土礦儲量最豐富的博凱大區(Region de Boke),以“採礦+河運+海運”的創新模式,爲中國鋁工業開拓了全新的鋁土礦供應基地。
韋立以經營鋁礬土、鐵礦石、煤炭、氧化鋁大宗散裝貨運起家。2014年,韋立在博凱礦區獲得了一個區塊的開採權,該地塊已探明的鋁礬土儲量爲6.24億噸。隨後,韋立聯合中國宏橋、煙臺港和UMS,在幾注冊成立了2家公司:贏聯盟港口公司(Winning Alliance du Port,WAP)和博凱礦業公司(Societe Miniere de Boke,SMB),統稱爲“贏聯盟集團”(Winning Alliance Group,WAG)。
贏聯盟的博凱礦區位於幾內亞西北沿海,距離首都200公裏,雖然是鋁土礦重鎮,但其缺少基本的基礎設施條件,則爲礦業開發形成了巨大阻礙。在此條件下,贏聯盟發揮了“中國智慧”,對鋁土礦開發法採用“土”辦法,大獲成功。
在商 務 部駐幾內亞使館經商處的網站上,詳細介紹了博凱鋁土礦的開採模式:
爲了節省前期基礎設施投資,降低風險,盡快出礦,贏聯盟採取了創新型的“簡易版”出礦模式。用炸 藥開礦後,使用75噸礦山卡車將礦石通過15公裏長的簡易公路運輸到Katougouma內河港口。公路是就地取材、簡易版的紅土礫石公路,未修建瀝青路。
在煙臺港公司建設並負責管理運營的Katougouma內河港口上,通過傳送帶將礦石裝上8000噸級的駁船。駁船在Rio Nunez河上行駛約60公裏後到達出海口。由於未修建深水港口,水深太淺,大型散裝船無法駛入,駁船需要繼續向深海行駛,將鋁礬土在海上移裝給18萬噸級“韋立信心號”散裝遠洋運輸船。
遠洋運輸船此後在海上航行42天,經好望角、印度洋、馬六甲海峽、南中國海,最後到達山東煙臺港,再經駁船運到山東濱州套兒河港碼頭卸船,送到山東宏橋集團的氧化鋁廠。
贏聯盟自2014年8月成立,初期僅投入2億美元,2015年9月即實現首批產品裝船,當年向中國宏橋輸送鋁土礦100萬噸,隨着2、3期擴建,產能迅速增長,2016年產能達到1150萬噸,2017年達到3150萬噸,預計2018年全年可突破4000萬噸。博凱礦區已經成爲全球第一大鋁土礦開採和出口基地。
得益於贏聯盟的大獲成功,幾內亞的異軍突起填補了東南亞斷供的缺口。2017年,幾內亞向中國出口鋁土礦2763萬噸,同比增加132%,超越澳大利亞成爲我國第一大鋁土礦來源國。
資料來源:中國海關統計
在成功開闢鋁土礦根據地後,贏聯盟在幾內亞的產業布局繼續向下遊延伸。
2017年12月,贏聯盟宣布,計劃在博凱經濟特區Dapilon碼頭附近投資建設一座氧化鋁廠,並建設配套的燃煤火電廠和礦區至港口鐵路,三個項目計劃投資總額約30億美元。贏聯盟計劃於2018年初啓動氧化鋁廠和鐵路項目可研和環評,2019年開工建設,2022年竣工投入使用。贏聯盟表示,在2019-2022年的建設期中,將爲幾內亞創造1萬個直接就業崗位。
在經歷了兩年的遊擊戰爭站穩根據地後,贏聯盟將全面轉爲正規軍。
荊棘路:礦業政策變遷下的西芒杜與中鋁
相較老對手宏橋的遊擊隊戰術,作爲國家隊的中鋁進入幾內亞時間更早,方式亦更爲隆重。
2011年11月,中國鋁業的母公司中國鋁業集團有限公司(中鋁集團,時稱中國鋁業公司)聯合寶鋼集團、中國鐵建、中國交通建設和中非發展基金,組成了一支礦業開發的國家隊,與國際金融公司(IFC)一道,共同加入了鐵礦石巨頭力拓在幾內亞的西芒杜(Simandou)鐵礦項目。
西芒杜位於幾內亞西南腹地,遠離港口,但卻擁有超過20億噸儲量,品位高達66%的露天赤鐵礦牀,遠景儲量高達50億噸,被譽爲“21世紀最偉大的鐵礦發現”和“可能改變全球鐵礦石供需格局和國際市場遊戲規則”的項目!根據力拓在2008年完成的可行性研究,首期鐵礦石產能將達到7000萬噸/年,投資預計爲60億美元!
按照中鋁入股時的設想,西芒杜鐵礦可以在2014年年底前建成投產。就是這樣一個雄心勃勃的項目,卻在幾內亞動蕩的投資環境和變換的國際鐵礦石市場中迷失了方向。
2008年末,執政幾內亞長達十五年之久的老總統蘭薩納·孔戴突然病逝,隨後幾國部分軍人發動政變接管了國家政權,社會深度陷入動蕩局面,甚至在2009年發生了大屠殺事件。直到2010年11月阿爾法·孔戴(Alpha Condé)通過大選當選總統後,政局才逐漸穩定下來。
孔戴上臺伊始,推行了較強的資源民族主義政策。2011年9月,該國頒布了新的礦業法,根據新頒布的礦業法,在鐵礦石和鋁土礦項目中,政府可以獲得礦業公司15%幹股,並可以通過購買的方式另獲得不超過20%的股份;另外還大幅提高了礦業稅等稅率。
隨後政府提出力拓要交納7億美元費用以維持南部區塊的採礦區,並將項目公司35%股權轉讓給政府,以及新建深水港等要求,項目建設環境今非昔比;加之國際鐵礦石持續下跌,力拓和中鋁的財務狀況也持續承壓,西芒杜項目被迫擱淺。
2011年的新礦業法出臺後,招來國際礦業投資者的強烈批評,投資信心大受打擊。2013年4月,幾內亞政府在與礦產公司協商後,決定對礦業法部分條款進行修改:將出口鋁土礦的礦產資源稅從0.55%降爲0.15%,工商稅從35%降至30%。同時,對於礦產項目所需採掘裝備的進口關稅從8%降低爲6.5%;鐵礦和鋁土礦探礦權證的面積從350平方公裏增加至500平方公裏,其他礦種從50平方公裏增加到100平方公裏。取得礦產特許經營權的資金要求也從10億美元降低到5億美元。
礦業法修訂後對西芒杜項目一度產生積極影響。2014年5月,各方曾達成一項更新框架協議。然而好景不長,隨後埃博拉病毒大面積爆發,幾內亞進入衛生緊急狀態,西芒杜開發機會轉瞬即逝。2015年,力拓將西芒杜資產全部計提減值。2016年,力拓新CEO夏傑思(Sébastien Jacques)上任後,最終決定退出西芒杜。2016年11月,中鋁和力拓籤訂了西芒杜項目轉讓框架協議,承接其在合資公司中的全部權益。然而,轉讓的過程亦不順利,十八個月過去了,雙方目前仍未達成最終的出售協議。
雖然鐵礦項目不遂人願,但在鋁土礦這個老本行上,中鋁卻柳暗花明般收獲了寶貴成果。
2016年10月31日,就在中鋁集團和力拓籤署西芒杜轉讓協議前夕,上市公司中國鋁業與幾內亞政府、幾內亞國家礦業公司就Boffa區塊開發合作籤署合作框架協議。自此之後雙方經歷了“多輪艱苦卓絕的商務談判”,終於在2018年6月正式籤署Boffa項目礦業協議。
根據協議約定,中國鋁業將通過其在香港的投融資平臺--中鋁香港投資Boffa項目,代表中國鋁業與幾內亞政府籤約,並在幾內亞當地分別建設礦業公司、港口公司、駁運公司,完全按照國際慣例、全球市場化經營的模式運營,保障中國鋁業鋁土礦資源的穩定持續供應。幾內亞政府承諾在當地政策、環境、衛生、健康和安全、財務、會計、稅務和海關規定等方面爲Boffa項目的開發和運營提供相應的保障,並在礦業協議生效後,作爲幾內亞法律頒布,有效保障中國鋁業的投資權益。
根據已披露的信息,中鋁Boffa 131鋁土礦項目分爲南北兩個礦區,面積分別爲599平方千米和658平方千米;可利用資源儲量約17.5億噸,其中氧化鋁含量約39.1%,二氧化硅含量約1.1%。以1200萬噸每年的開採速度,項目服務年限達到60年。中鋁表示,該項目產出的鋁土礦將大部分爲集團的生產自用,主要用於集團位於廣西及山東的企業。
同行人:幾內亞的中外“鋁”友們
作爲中國鋁產業的帶頭大哥,中鋁在幾內亞還有不少“鋁”友陪伴。除了贏聯盟外,河南國際、國家電投、特變電工也在幾國布局。
1.河南國際—第一個吃螃蟹的工程隊
2007年3月,作爲常年承擔中國對非援建工作,已經在非洲市場深耕二十多年的中國河南國際合作集團有限公司(河南國際),取得幾內亞Boffa大區的一處面積爲558平方公裏的鋁土礦探礦權,這也是中國企業在幾內亞取得的第一處探礦權。
隨後,河南國際和永煤集團、河南國投、地質集團等四家企業共同發起成立河南國際礦業開發有限公司,開始該項目勘探工作。2010年10月,河南國際取得了該項目的特許採礦權。據當時披露信息,礦區資源量達到100億噸,其中40%以上“富礦”達到15億噸。
根據規劃,河南國際將開發鋁土礦,並配套建設氧化鋁廠及港口、鐵路、電廠、水庫等基礎設施,總投資達30億美元以上。2012年2月20日,在時任河南省長郭庚茂訪問期間,項目在現場舉行了開工儀式。然而,項目之後的發展並不樂觀,除了2014年項目營區建成投入使用,其他建設目標均未能正常實現。
2.國家電投—宏大的幾內亞鋁產業規劃
早在2008年9月,國家電投集團前身—原中電投集團即與幾內亞政府籤署了諒解備忘錄,取得3650號礦區鋁土礦勘探許可證,並計劃進行鋁土礦、氧化鋁、電力及路港物流建設等一攬子合作開發項目。
根據國家電投網站介紹,3650號礦區全部資源量達到30億噸,爲高鋁高鐵低硅的三水鋁石型鋁土礦,氧化鋁平均含量超過40%,鋁硅比大於15,礦層平均厚度大於5米,露天開採,剝離物很少,開採成本不足5美元。
2009年9月,中電投全資子公司中電投國際礦業投資有限公司(中電投國際礦業公司)在北京注冊成立,標志着從集團層面上確立了中電投向國際上遊資源邁進的戰略。
2013年9月,中電投國際礦業公司與幾內亞政府籤署了《中電投幾內亞鋁業項目特許權協議》。根據已披露的協議內容,中電投將在桑格雷迪地區建設一座鋁土礦礦山,一期年生產能力爲1200萬噸,計劃2014年開工;在幾內亞博法地區建設一個工業園區,園區內一期建設400萬噸年生產能力的氧化鋁廠,計劃於2020年投產,此後根據市場形勢可擴產至800萬噸。項目還配套建設裝機容量不少於250兆瓦的電廠和年吞吐能力達800萬噸的深水港。項目首期投資達60億美元。
所謂特許採礦權(Concession Miniere),是幾內亞礦業法中的一項特殊規定。一般項目申請普通採礦權,只能按照礦業法規定給予政府幹股並按稅率繳納稅金。而承諾投資超過10億美元的重大項目,則可以通過談判協商確定雙方的權利和義務,從而享受一些優於法定的優惠待遇。
國家電投表示,該項目配套的維嘉港口是幾內亞除現有的科納克裏港和卡姆薩港之外,最適合建設大型深水港的港址。維嘉港建成後有望成爲幾內亞鋁土礦開發、全國經濟發展甚至輻射到西非內陸國家的主要貨運港。維嘉工業園佔地46.4公頃,除項目自身發展用地外,還留有發展循環經濟和倉儲物流的建設空間。未來港口和工業園區後續發展潛力大。
應該是意識到一蹴而就的難度,國家電投提出了項目分兩期實施,先完成了礦山項目的勘探、規劃和可行性研究,並計劃引入合資夥伴,先後與國際金融公司(IFC)、日本三井物產、中投、國新國際等意向投資方聯系洽談。
2018年3月27日,中國電力新聞網報道,國家電投下屬的鋁電投資有限公司與中國水利水電第三工程有限公司籤署戰略合作框架協議,雙方將建立戰略合作夥伴關系,並就幾內亞鋁業開發項目從股權到業務開展全面合作。
隨着贏聯盟土辦法的大獲成功,人們忽然意識到,這場在幾內亞的競爭,國家電投這家央企國家隊起了大早,卻趕了晚集。
3.特變電工—閃速籤約幾內亞鋁一體化項目
跟隨國家電投的腳步,中國領先的電氣設備制造商和承包商特變電工也進入了幾內亞投資鋁產業。
2017年6月,我駐幾內亞使館經商處網站披露,特變電工計劃在幾內亞Télémelé 省開採Santou鋁土礦,該礦原由必和必拓所有,2012年必和必拓決定退出幾內亞,將礦權交還給了幾政府。2017年12月29日,幾內亞政府正式批準了特變電工項目。
根據已披露信息,該鋁土礦項目總投資爲2.8億美元,預計將在2019年中期投產,初期年產能爲1000萬噸,後續將增至3000萬噸/年。特變電工還將在幾投資建設配套的氧化鋁和電解鋁廠,氧化鋁設計產能100萬噸/年,預計將在2021年6月完工,電解鋁廠將在2025年前後開工建設;此外,項目遠景還包括在Amaria河修建一座裝機容量達60萬千瓦的水電站,一條用於鋁土礦運輸的鐵路和一個深水港口等配套基建項目。
4.三峽集團與幾內亞的水電項目
發展氧化鋁和電解鋁產業,除了要有資源,能源更是瓶頸。而幾內亞豐富的水力資源,則爲該國發展鋁下遊產業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
幾內亞素有“西非水塔”的美譽,尼日爾河、塞內加爾河、岡比亞河等數條洲際河流在境內發源。根據我駐幾內亞使館經商處2017年底的報道,幾境內有大小河流1200多條,可利用的潛在水電資源達600萬千瓦(6000 MW)。
在中國企業進駐前,幾內亞只有一個水電站,是法國1999年建成的Garafiri水電站,裝機容量僅有7.5萬千瓦,如以上段數據計算,該國水電利用率僅爲1%。
2011年8月,中國長江三峽集團有限公司下屬的中國水利電力對外公司(中水電公司)與幾內亞政府籤訂了位於岡比亞河上的凱樂塔(Kaleta)水電站項目EPC總承包合同,電站設計裝機容量24萬千瓦,工期48個月,合同金額4.46億美元,由中國進出口銀行提供項目貸款。2015年6月,Kaleta水電站如期建成投入運營。
憑借Keleta的成功案例,同年,中水電公司再度獲得該國位於Kaleta水電站上遊的蘇阿皮蒂(Souapiti)水電站EPC總承包合同。該項目電站設計裝機容量45-51萬千瓦,合同金額15億美元,工期58個月,計劃2020年底建成發電。根據中水電介紹,該項目系塞內加爾河流域組織整體開發計劃的一個重要節點,建成後不僅可以一舉解決幾內亞全國缺電的瓶頸,還可以向周邊鄰國岡比亞、塞內加爾、馬裏等國出口電力,形成西非地區多個國家電網的互聯互通。2018年6月14日,幾內亞政府審議批準了該項目貸款合同。
中水電電站項目的成功,在解決幾內亞電力需求的同時,也爲該國的氧化鋁和電解鋁產業鋪墊了基礎。
5.200億貸款“資源換項目”
贏聯盟的成功以及若幹項目的前期探索,使中幾兩國政府走到了一起,共同爲企業唱戲搭臺。
2017年9月5日,在幾內亞總統孔戴訪華期間,中國國家發改委主任何立峯與幾內亞國務部長兼總統府投資顧問卡索利.福法納(Kassory FOFANA)共同籤署了《中幾資源與貸款合作框架協議》。
協議約定中國將在20年期間向幾內亞提供200億美元貸款。貸款將用於建設Boffa鎮到首都科納克裏港口的高速公路、一條電力輸電線和一所大學等基礎設施,幾政府將通過三家中國企業投資的鋁項目贏利來償還,這三個項目即是同在Boffa區的國家電投氧化鋁廠、中鋁公司和河南國際的鋁土礦。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中國政府和中資銀行這樣重量級“鋁”友的加入,爲中資公司在幾內亞的鋁產業開發起到了保駕護航的作用。
中鋁的洋對手
與中鋁在幾內亞競逐的除了同胞,還有洋人。近年來,幾內亞的鋁土礦投資迎來爆發式增長,吸引了來自阿聯酋、法國、英國等國的企業紛紛進駐。在幾內亞礦業部2016年1月發布的礦權區塊圖中可以看到,幾內亞的鋁土礦主產區幾乎已被劃分殆盡。
這些項目中,既有雄心勃勃的大規模產業配套投資承諾,也有短平快的小規模投資項目。規模最大的項目是阿聯酋環球鋁業集團(阿鋁,EGA)的GAC鋁土礦-氧化鋁綜合開發項目。
1.阿鋁GAC項目
阿鋁獲得的149號礦的特許採礦權證位於位於桑加雷迪,毗鄰美鋁礦區,擁有10億噸儲量。
阿鋁計劃分二期建設,一期投資14億美元,形成年出1200萬噸鋁礬土礦的能力;阿鋁已經與美鋁達成共享鐵路和港口設施的協議,爲此,阿鋁將投資對美鋁鐵路進行改造升級,非洲開發銀行非開行提供了1億美元貸款;而在港口方面,則委託中國港灣工程公司建設相關設施,正計劃2018年第三季度完工交付使用;礦山有望在2019年第一季度建成投產,鋁土礦一部分供應阿鋁在迪拜的Jebel Ali鋁材廠和在首都阿布扎比的Al Taweelah鋁材廠,多餘的鋁土礦出口到中國。
一期建成後,阿鋁將再建設二期項目,將鋁土礦產能提高到2500萬噸,並新建一座年產200萬噸能力的氧化鋁廠,以及配套的火電廠、鐵路復線、港口擴建等,預計在2019年動工,2022年建成投產。項目前後總投資高達50億美元。
因爲該項目高額投資和對幾經濟的巨大促進作用,政府在談判中放棄了在GAC項目中獲得幹股的權利。
2.澳大利亞AMC礦業公司Koumbia項目
Koumbia鋁土礦位於博凱大區Gaoual省,礦區地塊面積爲728平方公裏;儲量估計爲2.5億噸,平均品位爲48%;項目年採礦規模爲550萬噸。
早在2010年8月,澳大利亞AMC(Alliance Mining Commodities)即與幾內亞政府籤署了關於開採Koumbia鋁土礦的《採礦權基礎協議》,約定建設一條新的126公裏長、多用途鐵路線,在博凱的Rio Nuñez河上修建一個內河碼頭,兩階段投資承諾高達22億美元。然而,項目之後並未開工。
2016年初,AMCG更新了原可研,獲得了幾內亞政府的認可,雙方於2017年10月籤訂補充協議,約定項目將建設108公裏長的公路供卡車運輸,前5年累計投資爲6.7億美元。AMCG承諾將每年營業額的1%用於幾內亞礦區地方社會經濟發展。
3.法國AMR公司博凱項目
法國AMR礦業公司(Alliance Minière Responsable)速度最快。該公司於2016年在博凱大區獲得了一處鋁土礦的開採許可證,該區塊鋁含量高於44%的高品質鋁土礦儲量約1.5億噸。該礦區距離大西洋出海口40公裏,距離贏聯盟2號內河碼頭Dapilo碼頭約25公裏。2017年6月,該公司宣布與贏聯盟達成協議,將共享贏聯盟的運輸方案。2017年12月12日,該公司即宣布正式開始開採鋁土礦,2018年將開採600萬至800萬噸,2019年計劃達到1000萬噸,所出產的鋁土礦將全部出口到中國。
4.英國Alufer礦業公司Bel Air項目
英國Alufer Mining的Bel Air項目位於博法地區,毗鄰中鋁區塊。該礦擁有高品質鋁土礦1.46億噸,設計第一期年產550萬噸,採用的即是與“贏聯盟”相同的運輸流程:露天開礦,將開採出的礦石用卡車公路運輸到碼頭,在碼頭儲存,處理,再使用傳送帶裝上駁船,駁船運輸到距離海岸線32公裏遠的大型散裝船轉裝,然後出口到中國和大西洋沿岸其他國家。項目於2016年12月獲得2.05億美元融資;2017年1月動工,預計在2018年第三季度投產。
5.Anglo-African的Far項目
Anglo-African Minerals(AAM)在Kindia西部獲得了兩個開採許可證和兩個探礦權證。其中,Far(Forward Africa Resources SA)項目擁有7300萬噸儲量,設計年產500萬噸;Somalu項目計劃於2018年年底投產。
在這些項目的帶動下,幾內亞的目標是到2020年成爲全球最大的鋁土礦出口國。
問前程:新興礦業國家的發展代價與隱憂
幾內亞雄心勃勃的發展計劃下,隱藏着近年來礦業項目野蠻生長帶來的隱憂。別忘了,幾內亞幾乎是全球最不發達的國家,就在2015年以前,幾內亞只有美鋁和俄鋁的礦山在生產,整個國家基礎設施嚴重不足,教育、醫療等社會發展條件嚴重滯後。2014年的埃博拉病毒疫情幾乎把這個國家再次與世隔絕。
毋庸諱言,礦業在帶動經濟發展的同時,也可能帶來負面的問題。礦區周邊社區的人們慢慢發現,由於教育的滯後,礦業公司並不喜歡僱傭當地社區的員工,而是習慣從其他地方帶來熟練的工人,這使得當地社區無法享受礦業發展帶來的就業機會。據一位社區領導人介紹,Boké中70%的年輕人仍然被視爲失業。
除了缺乏工作外,礦業活動也帶來了環境的污染和破壞。在介紹贏聯盟的章節,我們提到了臨時簡易公路的做法,這在節約成本和時間的同時,也帶來了嚴重的大氣揚塵污染,根據幾內亞環境研究和評估局(BGEEE)的數據,運礦道路周邊紅塵顆粒的濃度比正常情況高5至8倍,不僅人的健康會受影響,農田作物也可能顆粒無收;河道運輸影響了魚類的繁衍,爆破活動造成了村莊房屋的破壞,礦業活動還造成了當地耕地的退化,等等。而由於腐敗等問題,礦業公司支付的補償金可能根本到不了農民手上。
2017年4月,在幾內博凱市爆發了嚴重的騷亂,居民豎立路障和燃燒輪胎,以抗議污染和停電。政府不得以派出防暴警察解決問題。
2017年9月,SMB和CBG的礦區遭到騷亂分子襲擊,洗劫了當地一個哨所並向安全部隊車輛開火,安全部隊隨後開火反擊,至少一人被打死。
2018年3月,由於地方選舉產生爭議,在反對黨的策動下,在首都和其他城市爆發了大規模抗議浪潮,成千上萬的示威人羣走上街頭抗議,與警察發生了激烈衝突,最終造成了11人死亡。
一個國家從最不發達的環境下發展成長總是伴隨着陣痛,歷史還有可能倒 退。礦業的火車頭帶來的也許是繁榮,也許是詛咒,也許是顛覆一切的大變局。這一切,都是這個年輕國家的人民需要承受的代價。
除了社會穩定問題,中國的幾個鋁土礦項目自身也存在隱憂。
一是礦石品質。與博凱地區品位高達60%以上的優質鋁土礦相比,中企獲得的礦石品位相對較低,普遍在40%的級別,這意味着,相同金屬含量的礦石,質量將達到對手的1.5倍,加之幾內亞距離中國航途遙遠,運費成本將相當可觀。
二是環境污染。贏聯盟內河接駁方案的成功爲其他礦企在幾內亞這個基礎設施嚴重不足的國家進行小投入短周期迭代式礦業開發提供了範例,然而,相比美俄公司的鐵路+深水港,新興項目簡易公路和內河運輸帶來的環保問題同樣不可輕視,甚至將成爲影響項目可持續發展的命門。
三是供應過剩的威脅,幾內亞鋁土礦大規模放量的背景是印尼和馬來西亞的原礦出口禁令,這意味着兩個國家氧化鋁產能將相應提升,在市場容量沒有顛覆性增加的情況下,幾內亞原礦的爆發式增長將使得市場承受極大壓力。
當然,企業要發展就必然有風險,風險也應當在發展中來解決。中鋁在Boffa項目中採用皮帶運輸,將大幅降低卡車運輸帶來的揚塵、噪音污染和交通事故風險。宏橋已經提出了氧化鋁開發計劃。
幾內亞發展電解鋁具有原料和水電能源優勢,隨着礦企從開發原礦向氧化鋁、電解鋁產業的深化開發,鋁土礦可以就地消化,一勞永逸解決環境、運距等問題,並將進一步帶動鐵路、港口、公路、水電和電網等配套基礎設施建設投資的聯動發展,爲當地創造更多經濟價值和就業機會,形成資源產業帶動經濟發展的良性循環。可以預見,在這場鋁業大變局之下,幾內亞有望在未來繼續保持全球鋁產業重要投資地區的地位,而以宏橋、中鋁爲首的中國“鋁”客,將做出不可或缺的貢獻。